查看原文
其他

观剧生活素描(第四部)

陈墨香 梨園雜志 2022-05-01

今日推送《观剧生活素描(第四部)》录自《剧学月刊》第二卷第六期,作者陈墨香,为民国时期著名戏曲作家,在《剧学月刊》上连载的《观剧生活素描》十部,为其半生观戏搜集的趣闻轶事,文中人物性格鲜明、语言浅显易懂,具有一定的戏曲研究价值。此为第四篇。


 前次说了许多票友的事迹,只是那票友团体都不结实。第一要算顾赞臣的一伙最散漫,归了包堆三个半人儿,还要自己吃戏醋。一个个有资格没能为,把赞臣当做雏的,摆他们老前辈架子。上了台,哪一个本领都平常。戏都不是学来的,真叫作笑骂由他笑骂,好角我自命之。再其次就是赵子衍的众乐会也有不少笑话,他那里文武昆乱人材俱全,只唱昆腔的笑乱弹是俗乐,唱乱弹的说昆腔不时兴;唱文戏的说武行嗓音欠佳,唱武戏的说文行手足太笨。相倾相轧,如同水火。这一个被听主儿说了一句不好,大家便都欺负他,不许他登台,不给他派戏,有了局,活该你一个人留守票房。这一个受了听主儿一句欢迎,大家便都忌恨他,说我的资格本领都在他之上,怎的反夸赞这样乏货,千方百计把这受欢迎的挤走,才算趁心。总而言之,好也不好,不好更不好,这倒难了。他们的病根,都坏在专务虚华,不求实效,只求有己,不知有人。要知票友只有两条道路,一是研求戏曲音乐,一是只求过瘾。研究戏曲音乐是要多读书,先把元明以来戏曲源流弄清,再进一步考求中西音乐,非用毕生精力是办不到的。求过瘾是有台戏唱就结了,不必和人争胜败。你要认定这两个主意,自然少闹无数闲气。戏曲本是风雅的事,关、白、马、郑、高东嘉、王实甫、施君美、徐天池、汤若士、尤西堂、孔云亭、洪昉思,哪一个不是名重艺林?怎的票友们就受老先生的指斥,当作下流!这譬如尧、舜、桀、纣都是皇帝,周公、王莽都是大臣,诸葛亮、曹操都是汉朝丞相,关侯、岳王战功不过杨素、朱温,只看你是怎么一个做法!并不是提倡戏剧都是荒唐鬼,只不可向那吹风冒泡的票友去说罢了。话虽如此,但那肯研求戏曲音乐的,也不可把自己身份看过太高,见了票友,一味轻薄。那只求过瘾的也要下一番功夫,不可扮上戏一点不象。倘若自视太高依然有人忌恨,倘若一点不象便是自找欺负,仍跳不出那个圈子外面。唉!走票是游戏小道,其中难处说也说不尽,各人须得自省。

 

 古人道:“钟鸣漏尽夜行不休”。票友也犯有这毛病的。老票友陈子方,年轻时节唱旦有名,虽然李越缦骂他是个庸才,他的声誉也就不小, 不然如何够得上挨李爷的骂?张次珊先生最懂戏的,老太太做寿,次珊先生还找子方去唱一出。林季鸿先生研究青衣腔调,颇有名望,也同子方相好,足见子方未可厚非。他号叫子方,大众因他唱旦,戏单上改写紫芳,他便也紫芳自命了。子方年到六十可以歇了,他偏要唱。人家不请自己也去。一日在一处走票,唱完,说道:“不想本家儿竟不嫌我老,居然把我同二芳一样的听。”他说的二芳是兰芳、蕙芳,那时正艳名大噪呢!旁边有位票友旦角,正扮了一个扫边角色,听了笑道:“我也不含糊,居然和律佩芳、唐芝芳抢着打零碎,也算同二芳相并。”子方听了很不愿意,只那票友的话没有一字伤犯子方,子方说不出他不是来。这正合了毛诗里面的两句,叫作:善戏虐兮,不为虐兮。


王蕙芳、梅兰芳之《金山寺》

 

 有一次有位桂三先生家给老太太做寿,唱堂会戏。子方演了一出《美龙镇》,不知怎的,同打鼓人郭德顺翻了腔,在台上大骂起来。瑶卿、蕙芳把他老人家劝了下来,从新另起锣鼓,他老人家再唱。弄得满座人都不高兴。

 

 子方有一次唱《跑坡》,唱到“问他安宁”,忽然唱了半句南梆子,那扮薛平贵的先生乃是高庆奎,便也接了半句梆子。到了后台,子方不悦道:“庆奎你怎么胡来?”庆奎道:“您唱梆子我没法接,我若接半句西皮未免不调和,所以我也唱了梆子。”子方无言可答。然子方还不止《跑坡》羼梆子,那《岳家庄》李夫人打岳云的摇板西皮,也加句梆子。这是墨香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亲耳听得,这位老先生总算有梆子瘾。

 

 子方《虹霓关》当初很出名,每逢堂会总和魏耀庭合演,后来老了,他依旧演唱,前台从前欢迎,等到此刻可不欢迎了。见他出台大家皱眉。其实这个陈子方还是那个陈子方呕。这欢迎与不欢迎的缘故不消仔细研究,大概是年龄的关系。俗话说得对:僧老人敬,将老人嫌。本来上阵交锋不是老头儿做得的,似那廉将军、马伏波能有几个?这唱旦更比不得为将了。真正美妇人活到了岁数也变作老太太了。《汾河湾》的柳迎春是青衣旦,轮到《樊江关》、《棋盘山》就用老旦了。旦角是装成的妇女,头发白了,胡子虽不曾留,已是一嘴白碴,还要花枝招展去揣摩那大姑娘小媳妇的精神态度,自然是不行的。记得易实甫看了畹华的《葬花》,说姜六不称个宝玉。樊云门说:“姜六不称宝玉,我看阁下倒还称职。只阁下扮了宝玉,这梅郎的黛玉又不象了,总得换上龚云甫。”引得满座大笑。子方只看见方松龄䕌须登台,又因陈瘦云越老越红,便觉得自己的年龄虽然快够上老旦的婆婆了,仍不妨扮小旦。要知方、陈是例外,不能作准。子方自家把自家绕对住了。


梅兰芳之《黛玉葬花》

 

 子方年纪虽老,皮肉细嫩,面色甚白,只皱纹太多罢了。因此子方每逢扮装,先用两块胶布贴在头上再贴片子,想那罪过不大好受。子方却只当寻常。子方人性是忠厚一道,待后进也不错,很肯奖掖。不过当惯好角颇以好角自居。那些票友谁又不是这个毛病?好角与好角两不相下,因此子方一后台倒有半后台和他有岔儿。说一句公道话,各有各的差处,不必单骂子方,况且那几位年轻票旦虽有时结帮成群,只是一个外面,他们犯起心来,更没药可救,怎能说都是好脾气呢?

 

 聚贤堂子方做来手,应堂会,前台因李鸣玉唱的不错,要他唱一出有反二黄的戏。鸣玉愿唱《牧羊圈》,不想有了朱春登,没有赵锦棠。子方自己不会,别的票旦也不清头,正在乱抓,忽然进去一个不享盛名票旦,子方知他肚子宽,不由分说便派上了。那票旦果然能演这一出,子方这一次总算知人善任。

 

 青衣重唱工,所以陈瘦云早年唱过《挑帘裁衣》、《打花鼓》,晚年专唱正旦。虽不能似王瑶卿、梅兰芳独当一面,也有人捧场。子方反其道而行之。年轻时常和谭鑫培、周子衡唱《武昭关》、《教子》、《进宫》等戏,年老塌衷反改了花旦。子方最爱演《乌龙院》带《杀惜》,上自谭叫天,下至刘叫街都陪他唱过。票友中似那王雨田、孙化成,也是他的宋江,连溥西园也和他唱过这一出。还有出《翠屏山》,也是子方家常便饭。只同孙佩亭唱过《杀山》,武工没根,没十分得劲,更怕了那半出了。后来正乙祠票房彩串,时常子方只唱《吵家》的半出,从哭和尚起,另有别的票友旦角代替。不管他名望本领怎的平常,究竟练过武工,不至于出错,子方也不能十分小觑的。但这也看出子方不吃戏醋的肚量。况且他充大奶奶,别人披头散发磕头求饶,他倒合式。


程砚秋之《二进宫》


 有一次,票上要唱《战宛城》,子方的资格应当扮邹氏,只是《刺婶》一场过不了门。子方道:“莫若改做文场子,张绣下马坐了,邹氏跪着哀求,张绣拔剑逼邹氏自刎。”众票友都道:“瘟了瘟了,不成不成。”便另找别人,陈六爷这个主意就算没出。平心而论也实在嫌瘟。谁学过这一出。谁知道子方的话是能说不能行的。然而田桐秋负花旦盛名,一个筋斗也不能翻,武场子也不清楚,连爬带滚,也陪谭鑫培、杨小楼、余叔岩足唱《刺婶》。一来是前台人缘好,听主不挑眼,二来是戏班十门角色各有专责,不用也得用他。不似票中张绣,分外咬牙。唱花旦的若问到翻抢背,不知先窝哪条膀子,这个邹氏就不能上去。何况他还定要叫旦角跌扑虎,起乌龙绞柱,更非干过的不成了。别看扑虎是往地下一爬,不会的两膀落地,一松劲,保管满面带伤,再跪着不懂的鸟龙搅柱范儿,您这乌龙绞柱就绞去啵,一个绞过去,倘若不接着就起第二个,保管横卧在台上,腿就搭拉下来了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及早唱别的戏,别叫武行赶落了。子方虽是老于戏场,一个年迈名人,一辈子关门雅静,跟那些“有我等在此料也无妨,回头一个赶羊,看你妨也不妨”这一类长年坐板凳的朋友轻易打不着交道。他哪里晓得他们太爷们的厉害呀!从来文武分部,文的笑武的粗鲁,武的笑文的怯懦。国家大事坏在他们身上的不知有多少!戏班文武两行也是彼此轻视的居多,唱文戏的若不懂得一点武戏门径,千万别往武戏里羼,连一个《长阪坡》的麋夫人,那扮张郃的武二花脸还同你赛跑呢!别说邹氏应当有翻工,他焉能准你乱改,况且改本实不如原来惊人,更是白饶一面。子方也唱过《长阪坡》,不十分实授,站在井台上哭了一声,不赶紧跳下去,弄得那武生揪他也不好,不理他也觉僵,所以知他老先生这一出稍差。只子方终久资格在那里,万不可把他一笔抹倒的。正叫:美玉无瑕。然而有瑕的也未必不是真玉。

 

 这讲的是老票友,那新出票友们在这个时间不知又出了多少。前门东立了一个春阳友会,城里月牙胡同也有一个票房,东南园立了个武票房,吴江馆、湖南馆、元通观、玄帝庙,没一处不是票友的根据地。积水潭也有个票房,内有一人姓杨号松亭,学武生学得很有眉目。他一出《翠屏山》杀山,也不亚于包丹亭、顾赞臣,只他们本票杨雄、石秀、潘老丈、海和尚都有,却没有花旦,又不愿找伶人,只好城外另延票友。好在那时票旦已多,并且有专唱嫂子旦的,若找潘巧云一些儿不难。他们是在庙里排演,和尚少不得走来看一看,只要潘巧云一登场,和尚们扭头便跑。他们三月十八日也不停排,竟拿着潘巧姐祭过祖师,也是个话柄。


谭鑫培之《翠屏山》


 票友既多,戏班买卖自然发达。但戏园中除一些官中座客之外,票友还不占头等势派,那势派最大要算捧角家了。瑶卿有瑶卿的一班信徒,兰芳有兰芳的一班信徒。久听瑶卿的仍是喜欢登台的。那个章晓山日日必到。他自己也能唱旦,当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章瑶卿,足见他很有揣摩。其余之人虽道行有深浅,不能跟晓山比高低。只那因贪看瑶卿的戏,看来看去,竟自也正式梳头搽粉,在一亩三分地现女人身而说法的,也不止一个章晓山。那久听兰芳的,却是好弄笔墨,梅郎歌梅郎曲梅郎小传,篇篇锦绣,字字珠玑。吴梅村的王郎曲何足道哉?那瑶卿这一边,只有江夏傅治芗先生作过一篇王郎画梅曲,词句高雅,气势雄浑,还可抵挡一阵。此外便寥寥了。王党多艺士,梅党多文人,这便是证见。后来瑶卿五十岁生日,收的诗文很是不少。却仍是梅派占多数,到如今兰芳姓名无人不知。虽是梅郎美貌超群,技艺出众,也全亏诸大文豪生花彩笔歌咏赞叹。瑶卿久不登场,门弟子布满南北,虽是大家重他声名,也是爱他技艺。王前梅后,差不多成了一时瑜、亮,不必给他妄分高下。

 

 谛闲大和尚是当代名僧,教经行经都曾讲过,不象别位尊宿只讲教经。这位大师讲的教经有《圆觉经讲义》、《圆觉亲闻记》,讲的行经有《梁皇忏随闻录》。大师讲梁皇忏,有一段讲到梨园的,内有两句道“昔之汪桂芬,今之梅兰芳”。佛家是不看戏的,大师戒律精严,自然不入戏场,但耳中也有梅郎的名儿,足见梅郎的风头了。若非众文士极力宣扬,怎能到这地位?当时刻有许多小本子,专收赞扬梅郎的诗文。头一次刻的选择不甚精严,后来好文章多了,那肤浅的不汰自汰。这种印刷品也给梅郎抬了不少身份。从前梨园到上海只知唱戏,他不理人人也不理他。自从梅郎到申改了风气,竟把本地名流礼尚往来,大交朋友,因此梨园身份日见增高,梅郎的名望也日加广播。伶人到了上海除了登台之外,还得应酬外行,比起谭鑫培、汪桂芬画后台以自守,成败听天,反正我就是来唱戏的,差的不可以道里计了。所以汪、谭都受了气。梅郎以后,那本地人客气多了。这是北平伶人出外的一个大转关,虽是时世转移,梅郎开创功劳不能泯灭。

 

 畹华南北都有人缘,又发明古装新戏,脱了王瑶卿的窠臼。《天女散花》震动一世,和那米喜子依照陈章侯画像改关公扮相走的一条道路。三四年间早已名满天下,比米喜子又盛起十倍,真是为旦界开未有所奇。


梅兰芳之《天女散花》

 

 自古名满天下的,没一个不是谤满天下。梅兰芳负了盛名,少不得也要受谤。谭鑫培称为伶界大王,鑫培当日在上海,本地戏园用这四字给他作商标,竟被人打了。但鑫培声名分毫不减,这大王不大王原不相干。鑫培死后,论那个时期的伶人,不消说这个徽号轮到梅家了。只老谭的大王是同外号一般,大家随口叫出来的。梅郎的大王是投票举出来的,比老谭还来得荣耀。但当时纷纷议论,说是贿选,也无实据。梅郎叫座能力最大,也有说是几个财阀假名包座,一派的毁词不止一件。并且梅家朋友也有这种论调,真者自真,假者自假。护梅郎的正可不必去替梅郎辩白,和梅郎有岔儿的也不必到处张扬。符生厚诬,葛亮多枉。史书还信不得,何况两张皮的人嘴?李穆堂讲《明史》,费尽唇舌,严嵩到底不是正人君子。梅郎自有真身份。这只算是过眼烟云,与伶界消长是没关系的。然而也不止梅郎一人一事,当日一般名伶,差不多都有人诋毁。

 

 畹华之外,那时旦角独当一面的只有年龄已长的王瑶卿。墨香常听他两家的戏,对于两家的消长虚盈十分清楚。如今把他比较一番,敢说都是公道话,不偏不向。这时候的墨香戏瘾比从前小了一大半,墨香看戏的本领虽不能和一般顾曲名公比较高下,只比自己前些年是长进多了。

 

 那个时节,旦角既然吃香到一百二十分,自然要陆续出些人材。有个票友黄润卿,排行第三,也是姓黄,名字上也有个润字,也叫黄三,跟蜡库黄家那位人称钱庆黄的黄润甫黄三先生十成象了九成。只差一成不象,只他不唱花脸;虽也往脸上抹粉,不能按着活曹操那样憨蠢。他也不能用大白,是用细粉,也不用笔画是用调匀,使手轻轻的扑在脸上,再抹胭脂,画眉眼抹口唇,贴水鬓,梳大头。黄润甫是要人看了害怕,他却不要人怕。原来他学的是花且。他对于畹华十分摹仿,只嗓子不够唱青衣的,便拜了路玉珊学习花旦一工,刚一出来人缘不错,路玉珊十分的捧场。他演《虹霓关》的东方夫人,玉珊居然也扮上王伯当,如同捧畹华一样。他到了上海,唱那《樊江关》、《枪挑穆天王》,再加上这出《虹霓关》,也有人称赞,道是小黄三剧胜梅郎。足见口碑不错。只嫌他好景无多,好似镜花水月一般,半红半紫的运气不过一年半载,早已头朝下了。大轴子挑不住,挪压轴子;压轴压不住,挪中轴子;但逢挪到中轴子就快挪到第四了。一下子就黄三给窝回去,还不如那个花脸黄三倒有几十年的盛名。梨园有几句俏皮话儿,道是:要吃饭,一窝旦;要扣锅,花脸多。极言花脸不如旦角吃香。看到此处,也不尽然。黄老板本是老生出身,在票上唱过《失街亭》、《托兆》、《碰碑》,墨香全都看过的。入了梨园才改花旦。后来他的儿子楚宝又唱老生,现在正望有成,也未必不是他亢宗之子。如今按下黄润卿,要说赵桐珊。


赵桐珊之萧太后

 

 三乐科班(正乐社原名三乐)来了一个外搭班的花旦,戏报子上面写的是芙蓉草。要知芙蓉是花不是草,他这芳名不大合式。恰好有个女伶叫做灵芝花。芙蓉草笑道:“这跟我真是天生的绝对。”芙蓉草姓赵名峒字同山,又叫叫桐珊,别号醉秋,排行第二,是武清人氏。原学梆子青衣,唱那《三上轿》、《柳林池》一路的戏,曾在天桥大棚搭班。一日到棚中演唱,恰有一出《翠屏山》,那个预备扮杨家大奶奶的旦角也是个童伶,年龄跟芙蓉草赵二老板不差上下。两人不知为了一件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口角起来,越说越岔。赵桐珊性如烈火哪里按纳得下,伸出小手把那个旦角打了一个嘴巴。桐珊虽带些袅娜的姿态,不是能打人的;只对方那个人儿也是在台上自称奴家的人物,自然经不起他这一掌,登时腮边红肿。那且角说道:“哎哟,你怎么打人呀?”赵桐珊道:“啐!打已打了,你要怎么样?”那旦角道:“我们不唱啦。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吗?”说着擦眼抹泪,扭扭捏捏的走去。《翠屏山》就要登场,不料这潘巧云比自古以来的那些潘巧云们另有高着儿,不但撇了杨雄,而且撇了和尚,一溜烟逃命去了。这病关索和那拼命三郎连家都吵不成,莫想到山上剖开贱人的胸膛,说她心似桃花,把她尸首惨凄凄丢下山涧去了。只是巧云一跑,他家忘八倒没作声,那个老板和众管事先生反不答应起来,定要赵桐珊替那潘巧云顶缸做活。偏赵桐珊学的不是这一工,《翠屏山》是不会的。然而救场如救火,况且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,没奈何只得应诺。好在他性格聪明,这出《翠屏山》虽没学过,却是听的不爱听了,原有七八分热,管事人和他自己老师帮着一念叨,他早已全局在心,当下赵二老板扮了上台,把这一出唱毕。前台十分满意,彩声不绝。后台因这一出不实授是蹿缸活儿,都替他捏一把汗,等下来没人不夸他来的真快。他那老师看他做戏活泼,兼有花旦之才,便叫他跨了这一门,渐渐的竟把花旦当作了正工。如今搭了三乐,声名日盛,出了这个小班,便也独当一面。他在丹桂园,梅畹华在吉祥园,同在东安市场里面打对仗。他叫齐叫满,畹华只四百座罢了。但不知怎的,热闹了一阵,赵老板就不行了。他和黄润卿的成败都是墨香坐在戏台下亲眼看见,只今日和桐珊关系较多。

 

 黄、赵二人,一个虽已唱了《阳平关》,一个又在《天水关》遇见姜伯约,都已结过不题,只那同梅畹华并争旦角的英雄,却也陆续而起。十年之间造成了四大名旦局面,如锦如荼,真个好看。且等墨香慢慢细谈。


(《剧学月刊》第二卷第六期)


光风霁月的梨园久已被人遗忘的故纸堆中那个

致力于寻找和分享   



怀旧

梨園雜志

微信号:liyuanzazhi

新浪微博:@梨園雜志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